尹 君
时间是一艘鸣着汽笛不断向前航行的船。如果这汽笛声穿过时光隧道,载着你回到童年,而且船舱和甲板上挤满了曾和你一起玩耍、长大的儿时伙伴,还有人站在船舷上唤着你的乳名向你挥手, 你上不上这艘船?
必须的!我怀着一种莫名的兴奋,迫不及待地挤上了这艘船。
其实,这艘船是刚建立不久的一个微信群,叫“老街记忆”。老街不长,像一段猪大肠被随意丢弃在官渡河畔,老街不大,正好装下八十几个孩子的童年。
说起老街,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描述过它:老街的布局像一头即将死去的野猪,瘦骨嶙峋却又风情万种。以老街为脊,从供销社通往国营酒厂的那条街道是它的两只后腿,区公所通向匡家道道儿的那条街道是它的两个前肢,脊椎两侧深深浅浅穿屋而过的巷子是它的肋骨,长长的尾巴无力地耷拉在白山坪,颈部在下街刘家馆子门口,艰难地转了一个弯,狰狞的猪头就朝着大桥的方向直挺着,两只獠牙磨损得特别厉害,一只绕过小学指向关门岩的方向,一只顺着大桥指向中学的方向,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稻田……
老街,我记得她所有的模样!那又怎样呢?参加工作后,特别是父母离世后,我极少回老街,那里的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,甚至某个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会让我触景伤情得特别厉害。明明知道“近乡情更怯”,却又偏偏放不下,这也是我急切地登上这艘“船”的一个重要原因。
船舱里关于老街的话题不绝于耳,甚至有人直呼起某人的绰号来。这一呼唤,“老街记忆”里更是人声鼎沸。
呵呵,冒烟儿出来了。冒烟儿?毛婴儿?我确实想象不到他与冒烟儿有什么关联,应该是叫毛婴儿吧,也许是出生时体型较大像一个毛娃娃,便毛婴儿毛婴儿地叫到现在。
哈哈,五号子出来了,就是中街六号子的哥哥。他们兄弟姐妹有八个,前面三个我记不起是怎么称呼的,从老四开始,分别叫四号子、五号子、六号子、七号子和八女丫子,这样叫得久了,倒忘记他们的本名了。
嘻嘻,片片也出来了。那时他家有大量的小人书,被他藏在床下一个大木箱中,我们叫它画本儿。放暑假后,片片在家门口支上一块门板,把《鸡毛信》《渡江侦察记》《铁桥三传奇》《地雷战》等上百本的画本儿,一丝不苟地摆在上面, 两分钱一本租给别人看。后来,他划拉的画本儿越来越多,便在靠近书摊的墙壁上,横向钉上几颗铁钉,中间拉上一些细麻绳,再用夹子把画本儿一本一本地夹在上面,风一吹,一壁破旧的墙面如跳跃的五线谱,分外耀眼。
那时我也有一抽屉至少五十本画本儿,片片想尽办法从我那儿借走,然后摆在门板上租给别人看。男孩天生都有一种英雄主义情结,所以我对《铁道游击队》那本画本儿情有独钟,珍爱有加。片片几次来借或者换我都没同意。后来,他用五分钱一支的冰糕作条件,借走了《铁道游击队》,说第二天就还给我。第二天我去拿画本儿时,他竟然说丢了。那怎么能行!我又吵又闹,急得差点儿流出了眼泪。片片被我吵闹得招架不住,同时还怕影响他的生意,最后以赔一角钱,外加一支冰糕平息了此事。后来在他的书摊上,我又分明看见了那本《铁道游击队》画本儿,只是写有我名字的扉页,被片片巧妙地撕掉了,好长时间我从他家门前经过时,我都不理他,对他书摊上的画本儿更是不屑一顾。但不管怎样,看画本儿的时光让我们单调的童年生活变得鲜活和丰富起来。
二娃、三胖、猪儿、麻老虎几位老小子,还有小娟、小珍、燕子几位资深美女在群里聊得很活跃,都感叹着青春易逝、时光易老,那些抓鱼捉虾、偷鸡摸狗、跳绳躲猫猫的趣事仿佛就在昨天,怎么突然间就大了老了。
有人提议:我们老街坊聚一聚吧。好呀!好呀!响应者众多。
是的,是该聚一聚。很多儿时伙伴都不在老街了,但我相信在老街一起长大的我们那份情还在,就像“老街记忆”在与不在,记忆都守在那永恒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