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:副刊总第2913期 >2023-05-12编印

远方的家
刊发日期:2023-05-12 阅读次数: 作者:  语音阅读:
  

欧阳斌
  前两年,只要不上班,大都宅在家里,呆的时间长了,不由自主思绪漫天,把好多以前没有来得及想的事都在心里过了一遍,可呆着呆着,想着想着,尽然发现想得最多的,居然是———家,这个想法无端无由的吓了自己一大跳,反过来问自己:我在哪儿,想的又是哪儿?
  和很多很多人一样,我们少小离家,或求学,或求职, 带着对未来的无尽期待从乡间走进城市,或从城里来到乡下,或者东南西北、五湖四海的闯荡,逐渐模糊了来时的路,随着潮流或许奔向城市森林的云端,或许朝着林间妙境的别致庭院,用自己的年华和全心去找寻着理想中的制高点,期许着最惬意的栖息之所。
  穷尽所有,我们奔向承载梦想的前方,拿出全部的热情忘情地打造梦中的殿堂,我们在高楼洋房或者林间别墅里流连徜徉,可逐渐模糊的故园中还留着年迈的爹娘或蹒跚学步的丫头和儿郎,对于故园,这或许是我们还在些许流连的唯一牵连,也是促使我们加紧步伐的力量源泉。
  随着我们一步又一步的努力奔忙,一步步将苍老的父辈娘亲带出原本刻画着他们印迹的那片故园, 领着懵懂的孩子开拓着更加宽敞的视野,原本的家园在我们的身后逐渐淡去了色彩,模糊了容颜。前方的路那么艰难,可在我们坚定的脚下一步步变成了过往,直到,终于踏进了期望中的那方圣殿,我们一边在梦想终成现实的喜悦中感慨,不经意间却在偶尔的闲暇中不断地感受到自身的茫然,呆在自己打造的宫殿中,我们开始近似荒唐的迷失:我在哪儿?
  左顾右盼,我们在自己提醒着自己,这是我的家,是我努力半生打造的宫殿。一边,父母在为子女成就家业的喜悦中手足无措,他们由衷的觉得孩子的新家好,可就是没有能够让他随意落下脚的地方,周边的环境好,可就是没有可以听他们唠叨和吆喝的人;另一边,孩子背着行囊进进出出,说这只是他放学回来吃饭和睡觉的驿站,他的家———在远方......
  父母安享,夫妻奔忙,孩子成长,这里是家呀,待在这里,不就是我们半生奔忙的目标吗,可是,当静静待下来时,的的确确,我在想家.....
  父母慢慢在时光中沉默,孩子迅捷地成长走向远方,在这个曾经期许无限的家中,我们慢慢感受到了:我们在家,我们更是在他乡,在某个长途跋涉后落脚的地方,肉身终可安居,思绪却又开始飘荡。
  我们思念的家,是那片远去的故土吗?回去,比来时的路快多了,带着满心的成就和惆怅,咱回去吧,还是那片山林,还是那道沟坎,还是那条小溪,还是那声乡音,还是那帮乡亲,尽管相见仍相识,尽管乡音仍无改,可是,那几声“来稀客了”的惊喜声和周到的礼待,让我首先联想到的却是“离别家乡岁月多,归来人事半消磨”,熟悉却已遥远的故乡给予我的热情,除了乡情和亲情,更多的却是因为———我是稀客。受着令人感动的礼待,我的心却开始游离。故园如斯,我已是客,故土依旧,已成他乡。随着时过境迁,脚下的这片故土,也就仅仅是我在半生逃离后偶尔的梦中徜徉,魂归故土,却已水土不服。
  我们思念的家,是故园中儿时的点滴吗?或许,在柴房的边上还找得见当年捕过鸟的那个竹筐,而我却变成了打扰林间的外来客人;或许,躺在田埂边的那颗花梨树丫杈上还能背诵当年的那篇课文,却再也得不到老师的评分;或许,口里叫着舅舅嬢嬢听得到更加热情的回应,可手里接到的不再是那颗带着体温的山核桃,而变成了精致的中华烟和巧克力糖,烟雾缭绕中,模糊了容颜,甜甜飘香里,幻化了滋味。眼前的这片故园,成了我虽还能走得进, 却再也走不近的海市蜃楼,人归故里,心却游荡在他乡。
  原来,我半生的奋发与奔进,只是飘荡在故土与他乡之间,当我终于在梦想的空间搭建起栖息的凉棚时,才不自主的回想起已被自己飘零的衣襟扫弄得七零八落的脚印,眼前是何处,来时路无痕,从家到家,家与家之间的距离,就是一世一生。
  不由想到,有人说过:时代变迁的巨轮滚滚向前,故乡的情怀是刻进骨髓的思念。待在他乡的殿堂里,我们思念着儿时的家园,故土虽依旧,物是人事非,与其说我们思念的是故乡的家,不如说我们想的是回不去的旧时时光,念的是人到中年后才慢慢清晰的童年。
  我们思念的家, 正如最近火遍全网的那首“挖呀挖呀挖”,在心灵深处那小小的花园里珍藏着,幼童时候撒下小小思念的种子,慢慢悠悠开着七彩的花,我们一路寻找,一路欣赏,一路不停地挖呀挖......
  回不去的故乡,停不下的脚步,牵引着的远方,离家与到家的路,一直都在我们的脚下,迎着下一个朝阳。
  别想了吧,能吗?不能。
  因为,我们每个人,都是时代年轮上的一个点。
  做一次心的移民,行吗?行吧。
  因为,从家到家,未曾理清,未敢停留,远方的呼唤已经响起......
  走吧,回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