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:副刊总第2909期 >2023-04-28编印

西转盘的椿
刊发日期:2023-04-28 阅读次数: 作者:  语音阅读:
  

周子杰
  谷雨过后,朋友来家中拜访,一起吃午饭。正午时分,一盘黄绿相间的菜肴摆在桌前,朋友对我说:“这是什么菜哟?”
  我说:“这是香椿菜炒蛋,你尝尝,味道很不错。”
  这位朋友一口下去, 直接吐出来,“哎呀,有点苦嘞!”
  吃过苦的老巫山人没有不爱吃香椿的,吃苦人的口味重,常常要用最少的菜下最多的饭,葱、姜、蒜、韭菜、辣椒,都是拌饭的好东西,香椿,显然也在内。
  在县城西转盘,水厂的小院内,有这样一棵香椿树,据说是移民搬迁时栽种的。庄子在《逍遥游》中写道:“上古有大椿者,以八千岁为春,八千岁为秋,此大年也。”此处的“大椿”指的便是香椿树这一类。庄子所说意寓在上古时期的香椿树生命力茂盛而蓬勃。
  “昨夜雨疏风骤,浓睡不消残酒。”几阵春雨过后,香椿树就开始往外钻出嫩绿的芽,四月底最好,掐下来还新鲜,此时的椿芽是不需烘干的,滚烫的开水一冲,香气就扑鼻而来,晾凉后攥干,切碎碎的,打几颗鸡蛋搅拌均匀,快速翻炒,成型就出锅,再一口下去,滚烫爽口。椿芽还可以凉拌,凉拌就不要切那么碎,拦腰斩断,调料只放盐、醋、香油,其他一律不放,清爽刺激。这么美味的吃法,是童年时在水厂外公家团聚时才知道的,就连保姆都说:“天呐,椿芽真是好吃……”
  外公生前在水厂时没有什么爱好,唯一所好便是每天在西转盘诊所看完一天的门诊后,回到家中,咪上两口药酒,再抽上一支烟。此时,太阳正西移到水厂边,月亮在南陵山边依稀露出半张脸,风吹动着椿树,沙沙作响。儿时的我们常常梗着脖子,努力向窗外看去,太阳正在下去,落日里的香椿树被蒙上了金色的光,金色的光褪去、褪去,香椿树便和夜色融为一体,慢慢漆黑如墨。房间里传来外公如雷鸣般的鼾声,外公是真的累了,房间外是炒菜的锅铲声劈啪作响。
  每到香椿季,家中保姆会变着法子按幺舅的指点做着各种香椿美食,他们总是督促我多吃一些,比如:香椿鱼、香椿鸡蛋烙饼、香椿炒韭菜……当外公还在傍晚的休息中,保姆就开始手摊香椿芽,她先将香椿切碎,和蛋液一起搅拌,再合入面粉,按口味加入葱姜蒜,调匀。一条鱼形的椿芽菜出锅,一家人便团聚吃菜,谈论天南地北。
  西转盘的椿树下,似曾相识的场景在斗转星移里轮回地上映着。孩子们追逐嬉戏,欢快地唱着童谣:“跟到别人学,便麻雀,麻雀飞飞,变乌龟,乌龟爬爬,变娃娃……”挑药材的、推蜂窝煤车的,担着蔬菜的人们,一个个路过椿树,一滴滴汗珠从脸上滚落,打在地上,跌在椿树的泥土里。假期时分,一群叼着烟斗的老人, 在树边说着那些霉迹斑斓的往事……微风在西转盘转圈圈,在上升街逗留。椿树的每一根枝条,每一片叶子都长满了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