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:副刊总第2871期 >2023-01-20编印

南陵踏歌声
刊发日期:2023-01-20 阅读次数: 作者:  语音阅读:
  

周子杰
  “杨柳青青江水平,闻郎岸上踏歌声。”这是刘禹锡笔下巫山南陵渡的景致。
  汽车行至南陵竹枝村,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现代化民宿建筑,我拍摄一张南陵古渡口的图片,发给对象,她发来的是一个惊讶呲牙的表情包,接着便是一段文字:
  “南陵这边,变化可真大啊!多拍点照片给我。”
  我轻轻将相机放在南陵渡口,用石头摆起一个三脚架,延时摄影按键按下,便滴滴答答开始记录光影。我与表弟坐在渡口远眺,江水哗啦啦拍打着江岸,目光随着几只江鸥逐渐飞远,江鸥发出“呜呜———”的鸣叫,从镜头前掠过……
  渝东门户巫山,南陵与老城隔江相望,一江两岸,各自气候风景略有不同,如那歌词曰:“东边日出西边雨,看似无晴却有情。”
  儿时,我和伙伴在南陵渡口的船上旧仓库里捉小猫玩,那是一只黄色的小野猫,东躲西窜,机灵得很。这就足够我耗掉所有空闲时间。
  渡口周围有沙滩,春天来了,我就会和伙伴去岸边上放风筝,江边放风筝,沙滩广阔,风大而凉,只要松开手,风筝就能自己在地升上天。
  南陵渡旁上长着许多松树,有年头了,笔直向上,枝叶肆意横生。
  我和好友王石头好不容易就着春天的微风将风筝送上天,它总是不稳,我们牵着线,提心吊胆它要掉下来,然而最终没掉下来———风筝卡在了松树枝上。暗绿的松枝上困着一抹橙黄,样子甚是突兀。我们不敢用力扯,线断了就彻底没戏了。
  我不记得最终有没有把风筝拿下来,或许没有。它也许永远在那儿。王石头被叫回家了,我回家写数学,我们都回到了高高的三楼。自此后,我们再也很少下楼玩耍,春天里的风筝怎么样了,我们也不关心。我们都没太多时间。
  南陵的松树也都统统被推倒,带着我滑稽的橙色风筝,被运往垃圾堆。
  从此那里是光溜溜的一片,平整而广大,像一块案板,很适合放风筝,只是再也没有人放风筝。
  高三毕业回南陵,看见楼下两个空落落的树桩,连着花坛也一并被席卷而走。
  看着树桩,我想起外公曾经撕开一片玉兰树叶递给我。我闻到的那一股玉兰香,透明宁静,却带着锋利腥气。那种透明的绿是树的血液,那种宁静,其实是血液的气息,血里裹挟着阳光和夏风,想象着一棵参天大树,散发出这样迷人的气息。
  一切都戛然结束在后来的一个夜晚,我独自躺在座椅上,脑袋空空,却又突兀地感叹起来,又是夏夜呀。只是这个夜晚是我高考结束的夜晚。而在这个夏天的夜晚,玉兰凭空消失,无影无踪。相思林还在。只是我也要走了。等我离开,老房子也要拆。这令我费尽气力,期待已久的别离时刻,为什么来得这么悲凉?树都砍光了,房子也推平了。
  时间好像又回到那个春天。我背上包,抛开一切疑惑与烦恼,从老房子黑黢黢的走廊里拾阶而下,路过玉兰树,穿过南陵三百六十道弯,我看到一只飞翔的风筝。
  “渺渺春生楚水波,楚人齐唱竹枝歌”。
  2023跨年,我和两三好友在巫山南陵岸,游夜色中崭新的竹枝村。
  汽车过了大桥就渐渐进入巫峡口,公路在山边蜿蜒,山上满是红叶树,这些树无论是枝干还是叶子,都显得有劲有精神。灯光也正灿烂,东边一丛射灯,红色的山,各色的灯火,再加上对岸的“三峡之光”情景夜游,眼前是一片鲜亮。
  山势崎岖,迎着晚风,盘山公路时而宽,时而窄,时而上坡,时而下坡,耳边的风声也时时变换调子。
  入村口大约3公里就来到南陵渡口,这时,无人机表演即将进行。
  在南陵渡口抬头望,头顶的树林突兀森郁。晚上八点半,突然腾空而起,大约有三四百架,身边的朋友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,机阵一会儿变成蓝红相间的“我爱巫山”,一会儿又变换成“神女应无恙,当今世界殊”,一会儿又变成“神女恋城,红叶巫山”的字样……
  无人机表演结束,便是满城烟花灿烂,朵朵光花在黑夜绽放,顺着渡口往下,乘船回巫山县城,渡口边的草坪上正放着“长江之歌”,夜色行船回九码头,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,或许是源于新的一年的跨越,更是源于岁月乡情的长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