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：副刊
龙 莽
不知道是浮躁的人心让城市喧嚣，还是喧嚣的城市让人心浮躁。
总而言之，我是浮躁的。不仅浮躁，而且浅薄，总是幻想去一个世外桃源洗涤身心，做一个虔诚空明的非凡之人。
与往日一样，清晨醒来，大脑像一杯倒置的茶水突然翻转，原本虚幻的梦境陷入混沌散乱，然后沉静澄清，茶水分明，虚实显现。
我突然想起：今日我非昨日我，今日地亦非昨日地。原来，这里是当阳，我已在此小住一夜。
当阳乡地处巫山县北部， 距县城108公里，幅员面积110平方公里，75%以上区域位于五里坡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，海拔257———2680米之间，立体气候明显，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。
当阳的空气都是甜的。住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，空气能不甜吗？清晨的风抚过人脸，散发着淡淡的不属于任何糖类物质的香甜味道。我细细品味，终于品出真味：这是一种奔跑了数十里的劳累之人，突然一屁股坐进最柔软的沙发之中的感觉。
红尘千万里，我已奔走了数十年，当感到累倦的时候，就想拥有这样一个超级“大沙发”，让我在巨大的温柔之中得到无与伦比的放松。
窗外青山如洗，近在眼前，又有薄雾弥漫，雀跃枝头，实在养眼至极。
忽闻水声潺潺，探头一看，窗下竟是一条清澈溪河，时而从无数圆润的鹅卵石上轻轻滑过，时而猛烈冲击巨大如屋的原石，溅起一串串晶莹水花……
这场景似曾相识？这不就是我梦中的世外桃源吗？
时间尚早，整个人却毫无睡意，遂起床洗漱，悄然出门。明明住在宾馆，但在跨出门的那一瞬间，竟然觉得像是从一间原始的木屋走出来，迎面便是同样原始的天空和山野。这就是一种味道，原始的味道，香甜的味道。即使场镇上建筑物林立，但味道不会改变，那一丝丝一缕缕都真实无遗。
小镇大多建在溪河一侧，另一侧是悬崖峭壁、逶迤山脉。我沿着溪河向上游而行，站在面积不大的沿江健身广场上，看着对岸的莽莽山林，浮躁的心突然悸动起来。我想，也许在对岸的茂密树林中，就隐藏着一头鲁莽的野猪，或一头憨厚的黑熊，或一头矫健的花豹，正悄悄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。
我决定下次来要带一个望远镜，这样就能看到对面山崖上的飞禽走兽，跟它们进行对视。一边是人间烟火，一边是森林野兽，文明和野蛮之间仅隔一条溪流，想想就很有味道。
这条具有非凡作用的溪流有一个不知出处的名字，叫里河。其实任何事物都是自然天成，不知出处便是最好的出处。
不过，里河还有一个来头极大的别名，叫做神农泉。听此名便能想象到河水的清澈干净、纤尘不染，犹如泉水一般。
之所以用“神农”为名，可能有两个原因：其一，当阳山林植被丰富，野生中草药材多不胜数，或许在数千年之前，吸引神农到此一游，遍尝百草。其二，这股“泉水”与神农架保护区大九湖相连，这不正是神农家流出来的一股清泉吗？
神农泉在奇险峻岭间依山势而下，不但演绎出激情四射的当阳大峡谷，还孕育了秀丽绝美的国家5A级景区小小山峡。这条神奇的河，带着远古的神秘、群山的起伏巍峨、高原草甸葱坪的潮湿芬芳、山区百姓的善良与勤劳，缓缓流淌而出，如同一条银白色的闪亮光环，佩戴在巫山这座美丽城市的肩上。
健身广场上，有不少人在晨练，其中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，手执龙泉宝剑，抬腕立锋，起足回旋，目随剑转，剑随意动，飘飘然有股道家仙气。经攀谈，方知此老者并非化外真人，就是本乡一老农，闲暇无事便以舞剑为乐。
当阳乡是巫山县最偏远的乡村，原本生活条件极度困难，老百姓想吃碗大米都不容易，哪有心思搞什么娱乐？在县乡两级党委政府不断努力，逐渐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。在物质生活得满足的情况下，精神生活自然呈现出缤纷色彩。就如同四周的莽莽山岭，当森林植被条件好到一定程度时，以前消失甚至灭绝的一些动植物，自然而然就会再次出现。
物质与精神，森林与生物，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事物，但却有异曲同工之理，实在妙不可言。舞剑老者回忆过去的苦，满脸如沟壑的皱纹都在作证，细数今日的甜，那是一桩桩一件件，头头是道。
看着白须老者温和的笑容，我恍然大悟：空气中那香甜的味道，应该是幸福的味道。没错，这是一个充满原始味道的乡村，也是一个充满香甜味道的乡村，更是一个充满幸福味道的乡村。
【作者简介】龙蟒，巫山县作协会员，发布作品若干。现居巫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