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：副刊
方有成
家父一生种田，读过几年私塾，报纸书刊勉强能读，记忆很好，成了团方四邻的业余宣传委员。年过八旬，虽然有哮喘折磨，但仍然喜欢关心国家大事。老爸看到了下庄村支书毛相林从总书记手中领了大奖，好几次念到要去看看。
去年八月下旬，老爸状态较好。趁出差巫山机会，我便驾车带上一起去看当阳大峡谷和下庄，大峡谷的瀑布群令我魂牵梦绕，下庄村已去过两次。可是，当我俩千里迢迢冒着酷暑来到当阳大峡谷，令人遗憾的是，瀑布群却只有星星点点如同天女散花，曾经的瀑布摩天景观没有呈现，可能是天旱少雨，还有瀑布水源被截流输送到发电站去了。但老爸仍然惊叹大峡谷之雄奇险峻，一再赞叹不已。
离开当阳大峡谷，要去全国闻名的下庄，看看今天的超级农业模范。如果折返县城再往下庄，可能要多一百公里以上。为了节省里程，我决定冒险赶捷径，那就是经平河乡朗子山、庙堂方向。平河乡宣传委员告诉我，此捷径确实要近得多，但有几公里可是万丈悬崖，一般驾驶员不敢走的。
好在自己曾经有过两次朗子山、庙堂河行走经历，算是破过胆的。第一次是一九八三年六七月间，自己与同事徒步从起阳公社出发，夜宿大石峡大峡村，经水桶坪到庙堂公社。其间，我还独自一人步行去了斑鸠池林场和新园村，对其大山大岩有过亲身体验。第二次是2007年四月，县扶贫办主任朱钦万答应了我的请求，派一辆越野车和一名干部，陪同我去原庙堂乡采访。
越野车历经好几个小时跋涉，终于越过了朗子山，也就是现在的下庄村一沟相隔的对岸山顶。可是，当越野车跨入最险路段棕树坡和三王阡时，原本坐附驾驶位置的我，却经不住路边万仗深谷的影响，心跳加快血压升高，一种难以名状的巨大恐惧袭来，已经难以自制。不得已，只好请求司机停车，要求把自己从附驾驶座位换到司机背后，然后闭着眼睛以眼不见心不慌的自慰精神，终于来到了庙堂乡。
正因为有了两次庙堂进山经历，自己也一再暗示并下定决心，“刀山敢上火海敢闯”，为了节省一百公里路程，也为了感受一下驾车走天险赶捷径。可是，当自己驾驶越野车从河边爬到千米以上的朗子山，走完有水泥路面有防护栏的公路后，迎面而来的是碎石路面，且越来越变窄。
不到两公里，便来到了悬崖壁挂公路。此时才发现，公路确实是悬挂在绝壁上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，碎石路面只有三米左右宽，里边是岩，外边是悬崖。让人心惊肉跳的是，公路外边既没有铝合金防护栏、也没有石质水泥防护墩，更是连一根草一棵树苗都没有，有的是垂直千米以上的万仗悬崖，有的是车轮碾压大小不一碎石让人心生恐惧的响声。
车子载着我们在壁挂公路上“走钢丝”，坐在附驾驶位置的老爸看到如此天险，忍不住发出惊恐的叹息声。原本上山之前曾暗自设想，万一实在太危险了可调头折返。但现在却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让车子调头。不得已，除了象动员员上场前暗自进行深呼吸放松调节自我外，那就把稳方向盘，踩稳刹车，同时一再提醒老爸千万莫紧张莫惊叫，也莫去看车外的悬崖。然而，就在自己度时如年的“走钢丝”时，却还两次遇到会车。原本右行的我，应停车崖边会车，但实在心生巨大担忧，只好难得一处择宽停车左边紧靠岩脚。而车斗上座了五六个人的对向皮卡车不仅崖边潇洒而过，其车上的人还好象善意地笑着我胆小呢。就这样，如履薄冰颤颤惊惊大约一个小时，终于跨过人生最危险的几公里长的路段，来到中嘴坡水库堤坝，然后进入了宽敞无比的水泥公路来到阮村。这边的公路之所以要宽敞许多，是因为需运送电站大型设备而建。过了阮村再停车回望刚才经过的天险公路时，老爸连续好几次叮瞩我，以后天大的事再莫去走刚才那段路，实在是太危险了。此次历险后，我几乎缝人便说，没有正教授职称的驾驶员，根本不敢走棕树坡三王阡。但时任竹贤乡脱贫攻坚指挥长的县人大副主任蹇兴银却笑称，自己经常驾车去下庄，因为要省时省油不少。
经过阮村不久，便来到了下庄村村口。我是第四次到村口（第一次没进村），跟老爸介绍说，这就是全国有名的下庄村。经历了刚才的险路，脚踩着下庄村的天路，目睹着修建天路牺牲的六位农民兄弟的牌位，老爸禁不住赞叹说，下庄人确实不简单确实不容易。这么大的山这么深的沟里面还住的这么多人。好在只要有土，就可以种庄稼，就可以养活人。
夜幕降临，历经千难万险，我们父子俩终于来到了下庄村中心三合院。三合院农家乐老板杨元顶热情接待了我们。可因为下庄成了全国“网红”，游客和“取经”人员络绎不绝，低楼层床位没有，只有三楼还有房间。不得已，哮喘不轻的老爸下着决心，象登山一样歇了两次才爬上了三楼，并不再想下楼。
次日清晨，我们早起。要带着老爸迎着朝阳看下庄。昨晚洒了几颗雨，加之地处中山，清新空气中带着几份湿润，早已没有昨天低山的暑热啦。老爸象侦察员一样，抬头远眺下庄对面的大山，高与天接，陡峭无比的山岩上，杨元顶介绍说那里还有一条人行道。再回头望下庄天路，老爸惊叹说，妈耶，这里还住这么多人！杨元顶又说，下庄后面也有一条“手把岩”路，公路没通前，祖祖辈辈全靠这“手把岩”路上下。现在好啦，和过去比，一个在天上，一个在地下。
“杨老板，村支书行毛相林在家么，我和老爸都想去见见”。“在家，他昨天才回来”。于是，我带着老爸经三合院侧边梯道，没几步便是毛相林的家。只见毛支书土墙瓦屋整洁如新，泥土院坝也平展如一。毛相林和他妻子各自端着一大碗面条，座在堂屋门坎门凳上呼呼地吃着。没几分钟功夫，吃完面条的毛支书带着我们父子去参观他的老屋。我给毛支书介绍说，这是我爸爸，种一辈子田还能打石头和杀猪，是一个标准的农民，专程来看看你这个全国模范，也来向你和下庄村人学习。毛支书和和气地说：我也是个农民！然后，非常乐意地与我们集体和单独合影留念。
我们跨入毛支书老屋。只见堂屋置放了好几条长凳，墙上有几样不大的标识，象是一个小小的教室。楼上柜子上墙上，存放有家里曾经用过多少年的家郎货具，什么锄头、抓子、收录机等。看到与家乡农具大同小异，多年没有下地干活的老爸格外亲切，这里瞧瞧那里看看，甚至还着意用手去摸了摸钻子手锤，因为他自己年轻时打过石头，也集体修建过梯田。
参观完毛相林家的老屋，便来到下庄人事迹陈列馆。时间尚早，陈列馆还没有开门，我们先在陈列馆前的广场观看新近建成的石刻墙。诺大的石刻墙上用浮雕方式，呈现出下庄人战天斗地的创业精神。经毛支书联系，不一会陈列馆大门提前打开了，管理人员打开了全部照明电灯。
进入陈列馆一楼大厅，迎面而来的是泥塑雕刻，一位手持钢钎的农夫，站在绝壁前向大山开炮的形象。墙上悬挂的是毛相林支书接受习近平总书记颁奖的感人画像。见此情景，心情激动的老爸要求在此留影。在管理员的帮助下，我们父子集体和单独留下难忘的一刻影像。来到二楼，展示有当年修建壁挂天路使用的工具，那一根根钢钎，一根根草索、一双双磨破底的草鞋胶鞋，尤如当年万仗悬崖上气壮山河的号子回响，让每一个人无不为之感动为之动容。而当老爸看到毛支书获得的奖章奖状时，老爸更是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，这就是总书记颁给毛支书的奖章，说明下庄人这个当代愚公的群体得到了总书记的赞扬，也是全国学习的榜样。
“确实不简单，全国模范名符其实，值得学习”。离开三合院返程的路上，老爸意犹未尽地说。同时，他再次严肃地提醒我，今后就是有天大的事，莫去走昨天那段危险路。出于对父亲的无条件尊重，一面口头答应要得要得，一面又说，那段危险公路要是硬化了加装防护栏后，还是可以去的。老爸再没有吱声。
当代愚公下庄人，感天动地。已去访问过三次的自己，近闻重庆电影集团和重庆日报集团等部门联合投资几千万元，以下庄人为原型，拍摄电影《开山》。而这部电影的外景地就搭建在下庄村对面朗子山反背大峡村。待天气暖和，我还将带着老爸去看看电影拍摄现场呢。
作者简介：方有成，忠县人，巫山县经信委干部，重庆商报驻三峡记者站记者，出版过新闻、文学和摄影著作四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