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：副刊
周善梅
早些时候。
春还未到，院子的红梅等不及了，早早地开了花。无风，花满枝却不招展。一左一右，并立而开，也不寂寞。花下从不缺少赏花照相的人。似乎不如此，就辜负了满树花的深情。
春天到来的迹象并不明朗。日历上显示，初四立春。但这个春天似乎比冬天还要冷，冷得出门都要缩着脖子搓着手。
都春天了，咋还这么冷呢？每个人都在问，几乎成了见面时的问候语。其实问的人只是问问而已，也知道对方答不上来，不外乎像是问一句吃饭了吗，套个近乎，寻找共情，缩短双方的心理距离。答案只有春天知道。但春天不语，依然我行我素，照样冷得寒气彻骨，万物却在潜滋暗长。
春来不可挡，菜市场能找到春天的影子。一捆捆码得齐崭崭的白菜苔，齐齐整整地亮相在菜市的显著位置，占据了菜市摊的半个江湖。俗话说，货卖堆山。数量之多，占地之广，价格实惠，以千军万马的不可抵挡之势，浩浩荡荡的阵容，把红红火火了一个冬天的菠菜比了下去。菠菜只是一小把一小把，茕茕孑立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，而且还小贵，五块钱一把，不论斤。过年是香饽饽，十块一斤。
春天，不止于自然的山川草木。在城市，顺丰速运是永远立于街头的春天，是行走在人情味之中的春天。一年四季，永远对人敞开温暖的怀抱，传递着令人盼望的消息。
我不得不学做一件从没做过的事，寄国际快件。费尽周折，终于搞定。看着快递女孩将文件装进袋子，贴上送达标签，突然想有孙悟空那样的七七四十九变，将自己变成文件中一个小小的文字，哪怕一个小小的逗号，跟随快递，坐车，坐飞机，辗转万里，到达塞纳河边的那个阁楼。然后被一双温暖的手打开。我以为，每天和儿子的视频语音就是我们生活的日常。眼前可用手直接触摸的二维码打破常态，让我如此不堪一击。
“以后你要学会俯身倾耳以请，凡事要多问问别人，少走弯路。不要任何事都要老娘心。”噼里啪啦摔过去这些话，为这几天物流更新信息读不懂外文，而寝食难安出了口怨气。我求百度，百度告诉我好像到了哪个小镇，我求客服，客服告诉我还在转运途中。发给儿子看，他告诉我转运地点是当地语言，是德文和法文，不是英文。“求人是你们那一代人的做法。快点睡吧！”冷脸子回，冷冰冰中似乎夹杂着早春的暖意。气恼后，冷静想，这话好像也对，求人不如求己。
二月十四日，情人节。
我下单了心心念念的羊绒外套，给儿子存齐了生活费，给老公买了烟。虽然我一直反对他吸烟。这么多年，既然反对无效，不如干脆依了他，顺了他，从了他。从此皆大欢喜。
早上七点十六分，儿子发来语音。我尚在睡中，手机静音，未听到。等我醒来，将近八点，发过去，儿子说明天法语考试，考完去买饺子，猪肉白菜馅的。他的腿也不疼了，真好！简单几句就挂了。他那边凌晨一点。
老公睡到十点才起。中午，老公炒了酸水洋芋片，豆豉炒腊肉，蒸了蛋花，吃得清爽，杯盘扫空。过年的大鱼大肉，我这胃早就侍候不起了。我戏称这是最好的情人节午餐。
十二点，太阳冲破云层，春光明媚，天气回暖。
正月十五，阳光早早地照进屋内。想必今晚一定会有一轮圆月。
去看妈，遇见上学的孩子，女生，瘦瘦弱弱的，大约十五六岁，高中生。有陪读妈妈，还有搬东西的小叔。孩子小叔肩上扛着一个大包，又接过孩子手上的包，边上楼边说：“不努力，下苦力。”像自言自语，又像说给孩子听。更多的是说给自己。这句话应该做成大幅标语，贴在学校的显眼处。
给妈煮汤圆。妈说吃五个，我包了五个芝麻馅的，剩下的搓成没馅的小汤圆。结果她将四个芝麻馅的匀给了我。
然后听她絮叨。她把米装了满满几胶壶，她说不会长虫。我说还是会长虫的，邻居家在阳台筛虫子，我亲眼见过。最后她说：“存着就是放心些。”从荒月中经历过来的，总是牢记“勤带雨伞，饱带饥粮”的古训。
阳台盆盆钵钵洒了藤藤菜种子，就等某天破土而出。
我没看到泥土里的种子，但我相信妈的话，相信春天，过不了多久，整个阳台都会变得葱葱绿绿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