赖扬明
“又要过年了!”父亲说完,放下筷子,端起酒杯,小抿一口,而后,一阵沉思。
“是啊,过了腊八就是年!”母亲,跟着附和了一句。说完,掏出手机,欣赏着照面中收藏的家乡:冒着炊烟的老屋,绿油油的麦田,繁花盛开的庄园……
看完,他们齐刷刷将目光投向窗外,而后落在最远处的一座大山。
那座大山,就是故乡。家,还在大山深处。
父亲很怀旧,总是隔三差五回老家一趟。母亲也很恋旧,嘴里总是唠叨着曾经的过往。
“我想回老家过个旧年!”父亲冷不丁地来一句。
“回老家!”爱人惊奇地问。
“过旧年?”孩子新奇地盯着爷爷。“什么样的年是旧年啊?”
父亲深情地看了看孩子,瞧了瞧我们,娓娓道来:旧年就是围炉守岁,饮酒消夜,五更欢笑拜新年。说完,眼睛里流露出一汪汪陶醉。
“左邻右舍围在一起喝点小酒,写写对联,画画桃符,孩子们聚在一起做着游戏,放着鞭炮……”母亲顺着父亲的话接下去。而今,这些竟成了过年的奢望。
还有人家吗?爱人问。母亲摇摇头。
见父母很想重温乡下的年。我劝着爱人,回去吧,解解他们二老的乡愁吧。
看着父母亲脸上写满的期盼。她微笑地回答:“好, 今年一家人就回乡下过旧年。”
于是,父亲开始请人写对联,购买大灯笼,购置年货,为过旧年做着准备。
除夕夜,一家人忙和着。母亲和面,父亲擀面,爱人和我包饺子。孩子在一旁,围绕着火炉,不断的向灶膛添柴,火苗向着孩子调皮的吐着火舌,那泛着黄的光映在孩子的脸上,照出了我们曾经无忧的童年。燃烧后的黑木炭,被孩子擦在脸上,写出了我们曾经诗意的时光。
火苗在灶膛嚷着,锅里的水翻过来滚过去,也闹着,等待着饺子下锅。
餐桌上,一个个饺子挺着肚子,散发出年的味道。父亲说,没有美味佳肴,粗茶淡饭也能吃出清香;没有陈年佳酿,一杯清茶一杯淡酒也能品出真情。
父亲说:大家一起干一杯,新年快乐。玻璃杯碰壁的清脆声响,在父亲母亲的呵呵笑声中泛起阵阵涟漪,而后溅落到我们的心里,润泽了我们与旧年远去的心。
“俗话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,今晚,火一定要燃旺。”父亲在前面走着,孩子扭着肥嘟嘟的大屁股跟在身后,在屋子周围,搜集干柴。母亲领着我们,寻找纯天然野菜。
在我们的村庄,吃团圆饭放鞭炮是必定事项。串门走访时,看见人家门口放过鞭炮的,进门得拜年。鞭炮声一响,这一家子团年了。无论收获与失去,都得重新再来。
除夕夜,父亲燃起一堆火。说这堆火到天明不能熄灭,让我们吃过团圆饭了不能说不吉利的话,不能把洗漱的水倒向门外……母亲在一旁,噼里啪啦地讲着旧年规矩。
火,燃起来,就得守岁。是的,守岁这一夜非比寻常,“一夜连两岁,五更分二年”,人们一边辞旧,一边迎新。
围绕着火堆,父亲开始教孩子唱童谣。“大年初一就是好,老老少少起得早。穿新衣,戴新帽,烘年火,放鞭炮。烤罢年火往家跑,拜罢年来兴致高。一拜爷爷福寿高,二拜奶奶永不老,三拜爹爹身体好。全家老少都拜了,欢欢喜喜吃年糕。”让孩子,记得给长辈们拜年。
半夜时分,睡意逐渐袭来。父亲总是嚷着不让孩子睡觉,必须熬过午夜十二点。为了解乏,父亲开始唱着山歌,一首接着一首,直到天亮。
父亲的歌声被鞭炮炸开了花,在夜空中,炫丽。五更时分,母亲就挨个儿叫醒我们,说大年初一起早床寓意美好。
洗漱完毕,来到堂屋。孩子向我们敬了一个队礼后,给大人们一一拜年,嘴里还不停的念叨:“五更欢笑拜新年,小辈的磕头,老辈的给钱。”
拜完一个,就收到一个红包。拿着鼓鼓朗朗的红包,孩子感叹地说:“在新年过旧年的感觉真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