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善梅
田间的草垛子
错过了田野里的万亩金秋。还好没有错过草垛子。为数不多的草垛子,孤独地立于荒野,像孤独的人在等待什么。前些天遇上连阴雨,好多谷子都是机器收割,田间留下沟沟壑壑,只好草草收场。
你是刀耕火种留下的唯美画面。幸好,我来看你了,我的老朋友。
你是否还想起了谁?也是秋天,有这样一群人,在没有星星的夜晚,在草垛子中间,燃起的一大堆篝火,染红了半边天空。还是这一群人, 围着火载歌载舞。
我会将你的想念和问候逐一带给他们。明年,我们一起来看你。
路边无花果
无花果树是镇上的行道树。高大的树干,宽大的叶片,在街道两旁撑起了一把把绿伞。
无花果是一种带着禅意的果。花即是果,果也是花,花藏在果实里,花与果同在,因果同缘。
吃无花果时, 是有仪式感的。剥皮时要从蒂把处顺着剥,吃后需马上漱口洗手,不然白色的浆会烂嘴角会烂手。 怪哉的是,从不烂胃。
想吃无花果,要么大大方方地找主人家要,主人都慷慨热情地拿一根长竹竿,上面拴半个矿泉水瓶子,伸到高高的树顶上,摘裂开口的,露出红红的果肉。就像树下的仰着头笑裂了的嘴。如果想带走,就找主人买,翠绿的叶子像摊开的手掌,掌心里捧着绿里透红的果。叶对果耳语:“你永远是我掌心里的宝。”
无花果是不知疲倦的守夜人,大的在夜晚熟了,早上又结出一批新的,大大小小的果似在昭示:路不拾遗,夜不蔽户。
苍耳与女贞子
误入红树林深处。
青草铺就一条林间小道,道路两边长满了苍耳。初次听说这个名字,就想起了大理的苍山洱海,那个纯净得如蓝水晶水天一色的地方。其实,它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,但不知怎么想到了一起。大概都与女性有关,一个柔情似水,一个是带刺的“玫瑰”。
苍耳成熟时已近枯萎,浑身带刺,一朵挨一朵的簇拥着,挤在同样干枯的瘦枝上。和菊花一样,要么枝头抱香死,或是渴望遇到路人, 粘到衣服帽子鞋带上,跟着人类流浪到远方。
旁边的女贞子还开着金黄色的小花。待花落之后,女贞子的洪流, 也将煽动一场新的背叛。
友人说,苍耳和女贞子皆可入药。此刻,正入我心,被芒尖轻轻刺疼。
在龙骨坡门前
站在龙骨坡门前, 双手合十,恍然若世。
数十级石阶之上,一道厚重的大门把守,隔着现世与史前。拾级而上,进入大门,就进入几百万年的史前之谜。洞穴是否居住过东亚型人的祖先?
在龙骨坡,我们见到了为此地命名的黄万波先生。
先生已逾九十一高龄,却腰板挺拔,走路带风。精神矍铄这四个字仿佛专为先生量身定制。
先生身着一件蓝色冲锋衣,肩上镶着红白条纹。 棕褐色裤子, 正合乎当今时尚美拉德色系。脚穿一双解放鞋,坐在一个简易折叠凳上,在专心致志一笔一画地绘图。唯一洋气的是头上的藤编鸭舌帽,土黄,已失却了新鲜的色泽,想必已跟随先生多年。
见我们到来, 先生连忙起身,合上手中的笔记本,同我们亲切交谈。先生温和的话语,?智的思维,谦逊的品格,让我们敬仰。
印象最深的是先生说起头上的帽子,先生特别有感情,像说起多年的朋友,说:“这还是在非洲买的,都说我是中国人。”多年来,先生一直戴在头上,除了冬天。
感谢先生,将几百万年前最后的晚餐呈现于世人眼前。
是先生,把历史拉近,试图还原史前真相。为此,先生还在努力。所以,他不敢老去。
愿先生永远健康长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