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：副刊
尹君
一
战友小军周末来我家造访时，女儿正在书桌前练习写毛笔字。
小军对女儿说：“让伯伯写几个字，行不行？”
女儿便把毛笔递给了他。
只见小军找来一张报纸铺在书桌上，再熟练地将毛笔蘸上墨，又在墨汁瓶的瓶口轻轻刮了几下，毛笔的笔尖便捋直捋尖了，然后悬腕写下“好好学习，天天向上”八个大字。
看着他行云流水、清新飘逸的毛笔字，我吃惊不小：“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么一手好字？”
小军回答说：“这有什么好炫耀的。”
小军的经历我知道一些，在部队他是汽车兵，退伍后便到新疆打工去了，五年前才回来，关于他练习毛笔字的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。
小军说：“因为是汽车兵出身，打工时便在一个工地上负责开大货车，开一天，休息一天。每天天不亮就出发，晚上才能回到住地，工作很辛苦。 ”他顿了顿继续说到：“其实，最难熬的时光反而是在休息的那一天中，那时，工地上两班倒、三班倒的人很多，轮到休息的时候，大家便聚在一起打牌、喝酒，我不会打牌，酒量也极其有限，所以便躲到一边练习写毛笔字去了，以此打发单调又枯燥的时间。”
说完，小军拿起毛笔又在报纸上写着什么，边写边说：“练习毛笔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，也是一个积累知识的过程，在练习、临摹古诗古词、名言警句中，有些知识就掌握了......”
不善言辞的小军说起写毛笔字的时候，话也多了起来，满眼都是光。
我的同学阿松是一位网约车司机，长得五大三粗，说话的声音也很大，手伸出来像一把蒲扇，并结满老茧，每天他都开着车四处转悠，等着平台的派单。
一个周末的上午，天下着小雨，阿松给我打来电话说：“今天叫车的客人太少，陪我去逛一圈，我在你楼下等着的。”
走出小区大门，我看见不少网约车停在路边候客。看来他们的生意不是很好。
阿松把车停在暮雨公园的一个偏僻处后，对我说：“等一下，我去拿一个东西。”于是，他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东西后，很快就闪进了车里，他拿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把吉他。
我笑着说：“还是这样有情调。”
阿松也笑着说：“总不能愁死吧！”
说完，他就坐在后排叮叮咚咚弹起吉他来，他弹奏的是《雨滴》。此时，雨下得更大了一些，打在车旁那根粗大黄桷树的叶片上发出沙沙的声音，车内的《雨滴》和车外的雨滴萦绕在了一起，让略带伤感的氛围多了几份蓬勃的意味。
当优美的旋律再次从他粗壮的指尖流淌出来的时候，我很感动。阿松曾是一名下岗工人，几经辗转当了一名网约车司机，生活的重担并没使他消沉，反而激发出他对生活更多的热爱。
阿松对我说：“等攒一些钱后，就去买一个萨克斯玩玩， 那玩艺儿更能抒发情感！”
在冗杂繁忙的生活中，在疫情防控仍然严峻的日子里，有这样优雅的情趣是很难得的，它会使烦燥的心平静下来。
二
为图清闲，朋友两口子最近搬进一套面积不大但远离城市喧嚣的新居。朋友说：“终于避开了那些纷繁嘈杂的声音。”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。
搬进新家后，朋友的老婆高兴得不得了，隔三差五就在网上购买一些她认为实用又好看的东西。今天在网上购买一个凳子，明天在网上购买一个鱼缸，后天又在网上购买一个花瓶，连壁柜上都摆满了各种饰品，屋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。
一个周末，朋友邀我们几个去他新家喝酒。进门便看见一个大大的洋娃娃占据了沙发一半的位置，小小的客厅显得更压抑了，窄窄的阳台还被一台跑步机占领着。朋友的老婆对我们说：“以后要加强锻炼，不能辜负这里明媚的阳光、清新的空气。”
我走近一看，跑步机上却落有一层细微的尘土。
朋友的老婆转身进厨房后，朋友悄悄对我们说：“我那个要强又爱好的女人还准备去买一个按摩椅，说什么等锻炼完后要好好享受一下，可那个跑步机到现在我也没见她跑过几次。叫她把有些东西扔了她又不干，害得我收拾屋子时特别费力。你们看看，这房子被她搞得像收废品的一样，进来就觉得呼吸困难！”
朋友对老婆购物的欲望显然不满，却又无力阻止。
当我们起身上厕所时就显得有些尴尬了，避开堆放在墙角里、过道上还未来得及拆封的东西侧身走过时，屋里的人屁股都挨着了屁股。
望着那一堆堆“鸡肋”般的东西，我不禁陷入沉思。是的，有些东西不能装得太满，朋友的新家如此，人生也如此，特别是一种叫欲望的东西，贪图多了，清爽就成了一种罪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