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版：副刊
一个人的田园
周善梅
刊发日期：2020-07-31 阅读次数： 作者： 语音阅读：
很多时候，我活成了母亲三十年前的样子。很多的场合，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。年轻人是焦点，是主角，是大家感兴趣的话题。我已退坐在角落的阴影，被无形中划为中老年的区域里，很自然地只是可有可无的灰色背景而已。而且，身体也发出乏力的信号。
年轻两字，深深地灼痛我的眼，更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，悲凉由外及内在身体的每个细胞蔓延。这时，我会下意识地深呼吸，气运丹田，让肚皮鼓起。我突然就想到了鼓起勇气这四个字来。太形象的画面了，大概在下勇气之前绝对做了深呼吸的。我会内心欢欣，这足以证明，虽已老矣，尚能呼吸，我还活着。这些话，我是不敢在比我大的人面前讲的，尤其在母亲面前。与母亲面对面坐，我感觉就在照一面镜子，镜子里是三十年后的我。我觉得母亲也有类似的感觉，每次看到我，就像看到她三十年前年轻的自己。怪不得每次见到我都那么激动，有说不完的话。虽然她有时闭着眼睛在说，声音却很高亢，大概是在积攒全身的力气。
我想起了龚自珍的落红，想到了春泥护花，这时，我就想化为泥土。以前，我想成为一片湖，很深很蓝的湖水，能盛下很多的涟漪，装得下生活中的喜怒哀乐，还可以心如止水，风平浪静。过一段时间，我又觉得坦荡如砥的大理石好。因为中年的心，除了柔软，更需要坚硬，抑或是一种坚毅，能承受强大的压力。但那样，只是自我保护，并不能给别人带来温暖。于是，我想到了泥土，只有变成了泥土，变成了土地，才能让种子发芽，开花，结果，让土地芬芳，让二十四节气种在土里。想到自己要变成土地，我就对自己的同类热爱起来，不再讨厌小时候那弄脏我鞋子和衣服的泥土，而是把这些泥土搬到了阳台上，用些盆盆钵钵装起来，上面洒些白菜种子，埋几瓣大蒜，将菜巿场买回的葱头压在土里，种植了一块属于我自己的田园，成为一个人的田园。
记得一部电视剧里，有个皇帝酷爱种田。每每大臣来禀报，他都挽起裤脚在田间劳作，全然一农夫，后来居然在皇宫里收获了稻子。这是一个以农治国的故事，费孝通在《乡土中国》里热情赞扬了土地，土地是我们生存的根。土地养育了万物，也孕育了当地土地文化。从西北的黄土高原到南方的灵秀山川，还有我生活的巫山，这是以山命名的地方，贫瘠的土地长满了大坡大坡的红叶，长满了红苕洋芋苞谷坨。没有人愿意离开，坚守并热爱着，所以，飞机通了，高铁通了。每当仰望白白的航线划过蓝色的天际，便下意识地用力踩踩脚下的土地。坚实，沉稳，不足的是，是水泥地面，我便向往着松软的田间小路。乡间，是童年的乐园，再也回不去了。于是，阳台上的田园便成了我的寄托。除了冬天，三角梅一年要开几次。开的时候，其实刚开始的小花不像花，像嫩叶，大些的时候，越来越红，在绿叶的衬托下，这些红红的似叶非花的也被看成花了。
吊兰好养，却不容易种活。有时离家一二十天，回来三角梅的叶子都枯萎掉了，吊兰还泛着绿意，为了保持水分，将叶片卷成一束。秋天扦插在土里，过几天就活了。以为春天万物复苏，其实只是百花齐放，妆扮花花绿绿的春天，没几个愿意生根，默默地在黑暗里做地下的事情。落地生根，还真是不容易。有个花盆种的火葱，我换成了很香的四季分葱。栽下去都鲜活的，太阳晒了一天，都耷下了脑袋，第二天，身子都倒下来，第三天，除了中间的心，其余的都变黄，枯掉了。我想起刚进这单位就差不多这样子，跌跌撞撞，辛苦打拼，后来总算稳住脚跟，生出了根，才有了现在每天的消停，开始从容淡定地生活。这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，不仅要向上，更要学会向下。向下需要暗暗地坚持，需要默默地忍受，守住内心的光明，收敛光芒，在困难中坚持下去。经常路过的一家快递店，突然有天换成了卖瓜籽栗子的店，虽然大小装修和“栗粒皇”差不多，但买客廖廖无几。没几天，门上就贴出了“门市转让”的招牌。
养树养根，养人养心。我开始试着让自己成为田园，一块滋养心灵的田园。让成为田园，首先得有肥厚的土壤。我努力学习，做锻练，听别人讲故事，包括别人的吐槽，这些都可以成为充足的肥料，来肥沃我的土地。接纳，包容，化解，是我在田园的工作。世上有种祖母绿，我想那绿应该是一种深情很慈爱如祖母般，我的田园也应该是宽厚仁慈的，适应各种作物的种植，不要成为“在南为橘，在北为枳”，我的田园该是永远的南国橘园，是温情款款的祖母园。
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。种下一粒玉米的种子，会长出有须的玉米，结不出南瓜。栽一根蕃茄苗，会结出蕃茄果实，哪怕这果实很小，也是我劳动的收获。种一个太阳，会不结很多的太阳呢？如果太阳有种子的话。我常常迷恋在这些天方夜潭的童话色彩里，这使得生活梦幻起来，当然，这沉浸其间的快乐，还有我最伟大的创造一儿子。站在阳台，不需弯腰，便可以随手拨弄那些精彩绝伦的生命。蒜苗张手舞足，像是小孩子的手要我拥抱，白菜你追我赶，在小小的花盆里冒出来，挨挨蹭蹭挤满了花盆。葱苗亭亭玉立，永远保持着优雅高贵。一抬头，悠然可见文峰观，春夏蓝，秋冬红。四季就是这么美妙地变幻，周而复始。我的下半生，愿以三尺之田园，修行方寸之心台。我无法给予一片蔚蓝的天空，那就做你脚下坚实的土地吧。
年轻两字，深深地灼痛我的眼，更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，悲凉由外及内在身体的每个细胞蔓延。这时，我会下意识地深呼吸，气运丹田，让肚皮鼓起。我突然就想到了鼓起勇气这四个字来。太形象的画面了，大概在下勇气之前绝对做了深呼吸的。我会内心欢欣，这足以证明，虽已老矣，尚能呼吸，我还活着。这些话，我是不敢在比我大的人面前讲的，尤其在母亲面前。与母亲面对面坐，我感觉就在照一面镜子，镜子里是三十年后的我。我觉得母亲也有类似的感觉，每次看到我，就像看到她三十年前年轻的自己。怪不得每次见到我都那么激动，有说不完的话。虽然她有时闭着眼睛在说，声音却很高亢，大概是在积攒全身的力气。
我想起了龚自珍的落红，想到了春泥护花，这时，我就想化为泥土。以前，我想成为一片湖，很深很蓝的湖水，能盛下很多的涟漪，装得下生活中的喜怒哀乐，还可以心如止水，风平浪静。过一段时间，我又觉得坦荡如砥的大理石好。因为中年的心，除了柔软，更需要坚硬，抑或是一种坚毅，能承受强大的压力。但那样，只是自我保护，并不能给别人带来温暖。于是，我想到了泥土，只有变成了泥土，变成了土地，才能让种子发芽，开花，结果，让土地芬芳，让二十四节气种在土里。想到自己要变成土地，我就对自己的同类热爱起来，不再讨厌小时候那弄脏我鞋子和衣服的泥土，而是把这些泥土搬到了阳台上，用些盆盆钵钵装起来，上面洒些白菜种子，埋几瓣大蒜，将菜巿场买回的葱头压在土里，种植了一块属于我自己的田园，成为一个人的田园。
记得一部电视剧里，有个皇帝酷爱种田。每每大臣来禀报，他都挽起裤脚在田间劳作，全然一农夫，后来居然在皇宫里收获了稻子。这是一个以农治国的故事，费孝通在《乡土中国》里热情赞扬了土地，土地是我们生存的根。土地养育了万物，也孕育了当地土地文化。从西北的黄土高原到南方的灵秀山川，还有我生活的巫山，这是以山命名的地方，贫瘠的土地长满了大坡大坡的红叶，长满了红苕洋芋苞谷坨。没有人愿意离开，坚守并热爱着，所以，飞机通了，高铁通了。每当仰望白白的航线划过蓝色的天际，便下意识地用力踩踩脚下的土地。坚实，沉稳，不足的是，是水泥地面，我便向往着松软的田间小路。乡间，是童年的乐园，再也回不去了。于是，阳台上的田园便成了我的寄托。除了冬天，三角梅一年要开几次。开的时候，其实刚开始的小花不像花，像嫩叶，大些的时候，越来越红，在绿叶的衬托下，这些红红的似叶非花的也被看成花了。
吊兰好养，却不容易种活。有时离家一二十天，回来三角梅的叶子都枯萎掉了，吊兰还泛着绿意，为了保持水分，将叶片卷成一束。秋天扦插在土里，过几天就活了。以为春天万物复苏，其实只是百花齐放，妆扮花花绿绿的春天，没几个愿意生根，默默地在黑暗里做地下的事情。落地生根，还真是不容易。有个花盆种的火葱，我换成了很香的四季分葱。栽下去都鲜活的，太阳晒了一天，都耷下了脑袋，第二天，身子都倒下来，第三天，除了中间的心，其余的都变黄，枯掉了。我想起刚进这单位就差不多这样子，跌跌撞撞，辛苦打拼，后来总算稳住脚跟，生出了根，才有了现在每天的消停，开始从容淡定地生活。这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，不仅要向上，更要学会向下。向下需要暗暗地坚持，需要默默地忍受，守住内心的光明，收敛光芒，在困难中坚持下去。经常路过的一家快递店，突然有天换成了卖瓜籽栗子的店，虽然大小装修和“栗粒皇”差不多，但买客廖廖无几。没几天，门上就贴出了“门市转让”的招牌。
养树养根，养人养心。我开始试着让自己成为田园，一块滋养心灵的田园。让成为田园，首先得有肥厚的土壤。我努力学习，做锻练，听别人讲故事，包括别人的吐槽，这些都可以成为充足的肥料，来肥沃我的土地。接纳，包容，化解，是我在田园的工作。世上有种祖母绿，我想那绿应该是一种深情很慈爱如祖母般，我的田园也应该是宽厚仁慈的，适应各种作物的种植，不要成为“在南为橘，在北为枳”，我的田园该是永远的南国橘园，是温情款款的祖母园。
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。种下一粒玉米的种子，会长出有须的玉米，结不出南瓜。栽一根蕃茄苗，会结出蕃茄果实，哪怕这果实很小，也是我劳动的收获。种一个太阳，会不结很多的太阳呢？如果太阳有种子的话。我常常迷恋在这些天方夜潭的童话色彩里，这使得生活梦幻起来，当然，这沉浸其间的快乐，还有我最伟大的创造一儿子。站在阳台，不需弯腰，便可以随手拨弄那些精彩绝伦的生命。蒜苗张手舞足，像是小孩子的手要我拥抱，白菜你追我赶，在小小的花盆里冒出来，挨挨蹭蹭挤满了花盆。葱苗亭亭玉立，永远保持着优雅高贵。一抬头，悠然可见文峰观，春夏蓝，秋冬红。四季就是这么美妙地变幻，周而复始。我的下半生，愿以三尺之田园，修行方寸之心台。我无法给予一片蔚蓝的天空，那就做你脚下坚实的土地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