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儿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灵性的、却也最脆弱、善感的生命。她对大地、对枝头的爱意,对朝露、对春风、对阳光、对蜜蜂、对欣赏并珍惜她的人们的感激,都让我们既爱又怜。
不听花儿倾诉,不和花儿说话,已有些时日。记得幼年时在乡村小学,时常有与花儿同欢乐,偕花儿共歌舞,与花儿同酣眠的机会。学校旁边有条小河,河上有个小木桥,跨过小木桥就可以登旁边的小山,而这山上,一年四季都有着不同色彩、不同姿态、不同笑靥、不同声音的花儿。我最喜欢就是和春天那漫山漫坡的映山红说话了,她热情、美艳、开朗、奔放,活得舒畅,谢得坦然。从她那儿,老师第一次给我讲了“落红不是无情物,化用春泥更护花”的诗句。我第一次知道生命原来有不同的生存形式,花儿在枝头时是快乐娇艳芬芳的可爱精灵,而告别她姿意挥洒艳丽青春的舞台,完成一次绝美的谢幕与转型后,她是大地上安详纯净的使者,带给世间甜蜜的滋润和深情的怀想。
每次我爬到山上,欢蹦乱跳靠近她,她都会用盈盈的笑意表达对我的友善与欢迎。我在她身边背儿歌,用童稚的声音唱刚刚学来的少儿歌曲,还把自己觉得很了不起的与家人、与小伙伴们在一起发生的小故事告诉她。而她呢,始终以似火的热情鼓励我,以老师和妈妈样的专注与关切倾听我。我和小伙伴们在她旁边挖野葱,摘野果,用野碗豆角做成哨子吹出“咿咿呀呀”不成曲调的声音。累了,就闭着眼睛靠在她身边休息一会儿,一睁开眼睛,又是满眼的娇艳与笑颜。
9岁那年秋天,跟着乡村的小伙伴上山打柴。铺满山坡的金灿灿的野菊花,给我们织就了一付带着淡淡药香、融融暖意的硕大无比的美丽床单。大一点儿的孩子去砍干的树枝或者灌木,而我们小的则拣一些落在地上的枯枝。大多数时间是在山坡这张大床上奔跑,游玩,玩累了,就势躺下去,闭上眼睛,做会儿酣梦,梦里有清雅的菊花仙子在飘舞,在歌唱,她金色的脸庞,金色的裙子,在风中幻化成无数旋转的金太阳,光焰灼灼,把童年的回忆照得很明媚,很温暖。
看《红楼梦》里《憨湘云醉眠芍药因》,史湘云与众诗友饮酒行令后,竟在芍药花下的青板石凳上香梦沉酣,“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,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……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她……”。很是向往那份率真,那份娇酣可爱,那份人与花儿融为一体,分不出谁更美,谁更甜,谁更沉醉的境界。
季节轮转,生活变换,生命从萌动,到娇艳,到成熟,到枯萎,到零落。在不能随性与山野清香之花共眠的日子,我们需要时常与绽放在心里、永远不会变色、永远不会枯萎、永远不会凋零的花儿对话,与之共眠,感受生命之纯美、之宁馨、之甘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