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版:副刊总第2497期 >2020-06-05编印

龙骨坡随想
谭庆武
刊发日期:2020-06-05 阅读次数: 作者:  语音阅读:
  提起龙骨坡,我再熟悉不过了。他就在我姐姐家屋后的山脚下,相距不过十来米,睁眼可望,伸手可触。其实,我比龙骨坡大的多,当他取名题字的时候,我已上了师范。
  小时候,每年寒暑假大多在这里度过。夏天上山割草砍柴,抚过每一寸土,摸过每一片石。荆棘蓬草划破过手指,突兀的乱石蹭伤过皮肤,就是没有看到稀奇古怪的东西,更没有遇到后来听说的剑齿虎。
  龙骨坡遗址建立后,自然成了我常去的地方。登上几十级石阶,是一个峻而不险、峭而不陡的平台。平台上有一道泛黄的木门,木门上一把锈蚀的铁锁,风吹不动,似乎锁着一个不能窥视的秘密。龙骨坡依山而立,旁边有一条山沟,自下而上像一把缓缓打开的折叠扇,缓缓开启着辽远的天空,像一本启蒙读物。夏天的夜晚,坐在龙骨坡的台阶上,沐浴着雾霭山岚,吹拂着透心的谷风,看山上云蒸雾绕,星星月亮就在山巅钻来绕去,仿佛触手可及。
  龙骨坡就在我的身旁,静静的,静静的,没有一丝梦的呓语。龙骨坡,你太遥远了,远过了心与心的距离。204万年,打我上小学学数数至今,就没数过这么大的数字。龙骨坡,你太古老了,老得没知没觉,老得超过了我的想象力。我顶多只能想到爷爷这一辈,看着花白的头发,捻着花白的胡子,门前古井一样打捞不完岁月的沧桑。终于,你满腹的心事从地角流溢而出,向我呈现,从胸口的缝隙缓缓地浸过心田。我正疑虑,多少年相闻相识,相倚相伴,竟然只是萍水相逢!此时,我似乎明白,以你204万年的城府与胸襟,怎么可能急于一时呢!我突然想起《新白娘子传奇》,法海看见少年许仙在山坡上放牛,自言自语地感叹道:“这是个很有悟性的佛门弟子,与佛有缘哪!”后来果真如此,法海真的可以看透前世来生。我的心不禁震悚起来,龙骨坡,难道你也有什么机缘禅理,灵魂奥曲?
  是难耐岁月的寂寞,是思想的化石大彻大悟的成熟,还是204万年前的约定?你从时空的最深处庄稼一样探出头来,可土地哪有如此殷实的果实?站在你的身边,就算我洗洁纯粹的表情,也装点不了你的现代;就算我有心作古,也成不了你肩头的一枚化石。我是你心口永远的痛。是你采摘树上的果子、狩猎时奋力追逐成群的马匹而伐伤手臂流下的一滴血,是你与成群的鬣狗争夺生存的地盘赤膊拼杀留下的道道伤痕。岩洞坍塌,山崩地裂,耳畔依稀传来巫山老母、巫山少女的呐喊与呻吟。
  我是你布满皱纹的额头绽放的笑。你依稀记得,大庙盆地,200万年前的“香格里拉”,山峦平缓,丘陵起伏,盆地长满水草,边缘遍布阔叶林、蕨类植物、灌木丛,高处森林繁茂。你们顶烈日、战猛兽,分享劳动果实。这天然富饶又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造就了你的勤劳、勇敢和智慧,迎接着一个又一个黎明的曙光。苦难不是因为高深莫测,其实源于难以改变的最简单的问题。自然法则是你手制的生存信条么!前进的道路风雨无阻,你披荆斩棘,义无反顾。
  龙骨坡,你静静地横卧着,安详而持重,渺远而玄幽。你就是一尊佛,从盘古开天辟地的巨响中矗立起来,把万古荒蛮酿成希望的信仰,闪烁着用生命撞击的石与火、血与泪的蜃影佛光,普照着苍生和大地。你是活生生的神话与传说。成佛的路途是如此的漫长,成佛的过程是生命的阵痛,成佛的苦难何止九九八十一难。龙骨坡,安详依然。我想是不是只有经历过真正的苦难才叫强者,是不是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如此安详的神韵,才有接纳、包容、化育大千的博大情怀。龙骨坡,我心中的图腾。
  (作者简介:大庙人,1967年出生于铜鼓,爱好广泛,喜好历史文学,犹嗜书。语文教师,曾担任《龙骨坡》校刊主编,有作品在杂志报刊发表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