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4版：副刊
在四月的园子里
尹君
刊发日期：2020-04-24 阅读次数： 作者： 语音阅读：
城西的江边有个园子叫暮雨公园，相对县城的其它公园，这个园子立体精致、生机盎然，走在里面，身心便松弛起来。它呈“7”字型的姿式将我居住的小区环抱着，网开的那面是长江。在这里住得久了，和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就有了交流，从它们身边走过时，总觉得在和我诉说着一些什么，使人不自觉会想起许多人和事。消逝的光阴，脆弱的情感，以致一根被折断的树枝上又长出新的芽，都让我伤怀，也使我憧憬。
这些年来，我都在以逃逸的心态度日，躲开密集的人群，小范围进行社交。我在鄙视别人的同时也鄙视我自己，人也变得迟钝木讷不懂世事起来，自顾自地游走于城市的边缘，像是丢了魂一样，我是仓皇的那一个。只有到了这个园子，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，又立刻变得精神起来，那个逐渐苍白的灵魂也开始丰盈起来，就觉得这才是盛装自己的绝好之地。
到了四月，阴沉一冬的天突地就晴朗起来，让人很容易想起“人们说的天空蓝，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......”这些沉重又愉快的歌词，心情也突地好了起来。当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时，无一点颓废之气，满眼尽是生动和温暖。早晨的风很温柔，淡淡的阳光从风里洒落下来，叮叮当当铺了一地。公园的广场上，淡定从容的人们随音乐翩翩起舞，那几棵粗大的黄桷树正在换叶，踏在缤纷的落叶上，酥酥软软，六岁的女儿在暖阳下奔跑，牵着的风筝在身后随风飘飞，起起落落。小区的院落里，邻家婆婆在花池边轻晃着小摇车，身旁的毛衣针掉在水泥地上，清清脆脆。林中的小径上，有人在光影中走走停停......这种寻常的景象和声音，模糊了我的双眼，但又有什么比这更真实呢！
正因为真实，我才把我居住的小屋誉为“桃花源”———四月的江水还碧绿得不得了，天蓝得也不像话，园子里的那些植物更是绿得化不开，走到哪，都花香尾随。午后，走上阳台，暖阳下泡一杯绿茶，有时候会点上一支香烟，等待它慢慢燃烧到尽头，感觉胸口里也染上了黄昏的色彩，一切杂音都被消除，只有徐徐江风掠过全身，此时你会明白，原来，安静才是最大的热爱，最深切的幸福。特别是周末的傍晚，这种幸福会感受得更清晰。和女儿从园子里走完路回来，进门就看见餐桌上已摆放好了几盘凉菜，妻子还在厨房里忙碌，走近一看，妻子正在做麻辣鱼。我虽不喜欢吃鱼，但也不反感她做鱼，看见她将烧好的油猛地往佐料上一淋，鱼身上的那些花椒、辣椒、蒜头顿时发出吱吱的老鼠叫声，很动听。吃饭时，妻子强行给我夹了一块鱼肉，玩笑着说，像你这种不聪明的人，就应该多吃点儿鱼肉。我不好拒绝，轻轻地咬了一口，感受着鱼肉细腻地在唇齿间徘徊，一股鲜辣味道在口腔中激荡。我心中极热———原来吃鱼，可以帮我滤掉自以为是的混沌和抵触，还原出生命的本色和宁静。
我喜欢这种宁静，特别是夜晚的宁静更是难得，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大地吸走了一样，剩下的只有夜色，虽然夜色把万物之美遮蔽了，但我知道它们一个也没有消失，第二天阳光一照，美会如期张目。就像思念一样，时间一长，以为自己对父母的思念也消失了，没想到，经过岁月发酵后，那份思念反而更加浓郁和深沉。
我不时在书房里整理一下旧物和书籍。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“全家福”相框，这张照片是我入伍刚换上军装时照的。在我擦拭照片的时候，凄清和伤感在惆怅中同时涌来，父母生前亲切的面容在此时变得格外模糊，越是想念越不具体。昨天晚上，我打开书柜的玻璃门，又将那个相框取下轻轻擦拭，女儿在一旁玩耍，弄出很多声响。在我不看照片和不看书之前，我和女儿一样快活。我只好将照片放回原处，关上玻璃门的时候，还用力按了一按。这个过程是漫长的，也是沉重的，像是在重新经历那个丰腴而疼痛的春天。
我常在这个园子里行走，有时通过那条蜿蜒折叠的小径来到江边，这里的行人很少，只有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。我喜欢坐在江边的石头上，看船来船往，或者冥思遐想，或者什么都不想，就那样坐着，从黄昏到余晖散尽，江风四起。我常常羡慕生长在江边的那些植物，在安然的气息里，它们总是忙碌的，开花、结果、育种、老去，静静生息，或伴江水而去，或随江水而来。穿过林子回来时，我走走停停，不时驻足，极目远眺，在满园弥漫的沉静中，觉得一个人更容易看到自己的身影，听到自己最原始的声音。
我在这里已经居住六年了，这里的一切于我，都是熟悉的。熟悉的路，熟悉的门，熟悉的风，熟悉的雨，熟悉的花草熟悉的人，以及不同的角度所能看到的不同风景。我走遍了园子的每一个角落，没有一处没有我的脚步，渐渐地，这个园子就安妥了我的心。
晚上，我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，一时心血来潮，翻开日历，上面豁然写着“谷雨:公历4月19日农历三月廿七”等字样。我虽是农村长大的，却对节气一概不知，赶紧上网查询，上面这样写到：谷雨是“雨生百谷”的意思，是反映降水现象的节气，谷雨前后，天气较暖，降雨量增加，有利于春作物播种生长。
窗外，万物生长，想想其中也有我，正和那些植物沸沸扬扬地溢满整个园子，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，这笑声使我曾经麻木的心又重新找到尖锐的痛，更让我感到行走在这个园子中的真实与美好，这种美好一直在我心中燃烧，并慢慢转换成了一种永不消失的热烈温度。
我会把这种温度紧紧收藏在怀里。
这些年来，我都在以逃逸的心态度日，躲开密集的人群，小范围进行社交。我在鄙视别人的同时也鄙视我自己，人也变得迟钝木讷不懂世事起来，自顾自地游走于城市的边缘，像是丢了魂一样，我是仓皇的那一个。只有到了这个园子，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，又立刻变得精神起来，那个逐渐苍白的灵魂也开始丰盈起来，就觉得这才是盛装自己的绝好之地。
到了四月，阴沉一冬的天突地就晴朗起来，让人很容易想起“人们说的天空蓝，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......”这些沉重又愉快的歌词，心情也突地好了起来。当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时，无一点颓废之气，满眼尽是生动和温暖。早晨的风很温柔，淡淡的阳光从风里洒落下来，叮叮当当铺了一地。公园的广场上，淡定从容的人们随音乐翩翩起舞，那几棵粗大的黄桷树正在换叶，踏在缤纷的落叶上，酥酥软软，六岁的女儿在暖阳下奔跑，牵着的风筝在身后随风飘飞，起起落落。小区的院落里，邻家婆婆在花池边轻晃着小摇车，身旁的毛衣针掉在水泥地上，清清脆脆。林中的小径上，有人在光影中走走停停......这种寻常的景象和声音，模糊了我的双眼，但又有什么比这更真实呢！
正因为真实，我才把我居住的小屋誉为“桃花源”———四月的江水还碧绿得不得了，天蓝得也不像话，园子里的那些植物更是绿得化不开，走到哪，都花香尾随。午后，走上阳台，暖阳下泡一杯绿茶，有时候会点上一支香烟，等待它慢慢燃烧到尽头，感觉胸口里也染上了黄昏的色彩，一切杂音都被消除，只有徐徐江风掠过全身，此时你会明白，原来，安静才是最大的热爱，最深切的幸福。特别是周末的傍晚，这种幸福会感受得更清晰。和女儿从园子里走完路回来，进门就看见餐桌上已摆放好了几盘凉菜，妻子还在厨房里忙碌，走近一看，妻子正在做麻辣鱼。我虽不喜欢吃鱼，但也不反感她做鱼，看见她将烧好的油猛地往佐料上一淋，鱼身上的那些花椒、辣椒、蒜头顿时发出吱吱的老鼠叫声，很动听。吃饭时，妻子强行给我夹了一块鱼肉，玩笑着说，像你这种不聪明的人，就应该多吃点儿鱼肉。我不好拒绝，轻轻地咬了一口，感受着鱼肉细腻地在唇齿间徘徊，一股鲜辣味道在口腔中激荡。我心中极热———原来吃鱼，可以帮我滤掉自以为是的混沌和抵触，还原出生命的本色和宁静。
我喜欢这种宁静，特别是夜晚的宁静更是难得，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大地吸走了一样，剩下的只有夜色，虽然夜色把万物之美遮蔽了，但我知道它们一个也没有消失，第二天阳光一照，美会如期张目。就像思念一样，时间一长，以为自己对父母的思念也消失了，没想到，经过岁月发酵后，那份思念反而更加浓郁和深沉。
我不时在书房里整理一下旧物和书籍。书柜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“全家福”相框，这张照片是我入伍刚换上军装时照的。在我擦拭照片的时候，凄清和伤感在惆怅中同时涌来，父母生前亲切的面容在此时变得格外模糊，越是想念越不具体。昨天晚上，我打开书柜的玻璃门，又将那个相框取下轻轻擦拭，女儿在一旁玩耍，弄出很多声响。在我不看照片和不看书之前，我和女儿一样快活。我只好将照片放回原处，关上玻璃门的时候，还用力按了一按。这个过程是漫长的，也是沉重的，像是在重新经历那个丰腴而疼痛的春天。
我常在这个园子里行走，有时通过那条蜿蜒折叠的小径来到江边，这里的行人很少，只有江水拍打岸边的声音。我喜欢坐在江边的石头上，看船来船往，或者冥思遐想，或者什么都不想，就那样坐着，从黄昏到余晖散尽，江风四起。我常常羡慕生长在江边的那些植物，在安然的气息里，它们总是忙碌的，开花、结果、育种、老去，静静生息，或伴江水而去，或随江水而来。穿过林子回来时，我走走停停，不时驻足，极目远眺，在满园弥漫的沉静中，觉得一个人更容易看到自己的身影，听到自己最原始的声音。
我在这里已经居住六年了，这里的一切于我，都是熟悉的。熟悉的路，熟悉的门，熟悉的风，熟悉的雨，熟悉的花草熟悉的人，以及不同的角度所能看到的不同风景。我走遍了园子的每一个角落，没有一处没有我的脚步，渐渐地，这个园子就安妥了我的心。
晚上，我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，一时心血来潮，翻开日历，上面豁然写着“谷雨:公历4月19日农历三月廿七”等字样。我虽是农村长大的，却对节气一概不知，赶紧上网查询，上面这样写到：谷雨是“雨生百谷”的意思，是反映降水现象的节气，谷雨前后，天气较暖，降雨量增加，有利于春作物播种生长。
窗外，万物生长，想想其中也有我，正和那些植物沸沸扬扬地溢满整个园子，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，这笑声使我曾经麻木的心又重新找到尖锐的痛，更让我感到行走在这个园子中的真实与美好，这种美好一直在我心中燃烧，并慢慢转换成了一种永不消失的热烈温度。
我会把这种温度紧紧收藏在怀里。